幻镜幻境

花府轶事——二少爷的齐人之福(17)

花无谢终于出现。

“你们趁我不在又挑红雪哥哥的不是,他已经遵命禁足,老祖宗您还要对他动家法,没有这样的吧?现在我回来了,就是谁都不能动他!”

老祖宗也气这无事忙的孙子总现身得这么是时候。

她指着傅红雪对花无谢道:“他虽然禁足却心中多有怨怼,今天又唆使魔教中人在府内胡闹。无谢,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好人,我再不教训他要如何得了!”

“那几个人是我请来的,跟红雪哥哥无关,就这么点儿事犯得着吗,您的心眼儿也太小了吧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老祖宗暗想我整顿家风倒成了个小心眼儿了。

“逆子!”花老爷骂了一句。“还敢跟祖母顶撞,站到一边去!”

花无谢是有点怕父亲,可又很舍不得傅红雪。

傅红雪知他两难,便对他说:“你别管了,叶开他们是因为我,闯了祸我应该受罚。我没事的,这家法算不了什么。”

是呀,比起从前的棍阵钉板,这花府家法真也是无关痛痒了。

“不行!”花无谢管不得父亲眼中两道寒光,他咚一声跪下。从前是从前,现在又怎能看着最爱的人在自己家中受罪呢!

他再求道:“老祖宗,红雪哥哥不善言辞根本不会替自己争辩,这件事真的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。再说他身子又不好,上次染过风寒大病一场如今刚见些起色,您就当心疼他心疼孙子好不好?”

“母亲,我看无谢说得也是,您教训两句也就算了。”花夫人忙借机相劝。

“算了,每次都这样半途而废,才让他们得了倚仗有恃无恐。今天说什么都没用,这傅红雪我是打定了!”老祖宗没有松口的意思。

连城璧待要说两句,又怕花无谢情绪激动一时再针对起自己。看老祖宗的样子是绝不容情了,花老爷今日面色也不善,自己身为小辈人微言轻,也只得静静立在一旁瞧着。

花无谢见没什么人帮忙,想想还要靠自己。他加重了语气:“反正红雪哥哥你们是不能动的,老祖宗实在有气就打我好了,我是他夫君我来替他受。”

“无谢,你说的什么胡话!”傅红雪听后先不干了。哪儿能让花无谢替他挨打,便又二次跪下,对上面的长辈说:“错都在我,要罚要打我都甘心领受。老祖宗不必犹豫,叫人快些动手就是。”

“红雪哥哥你干嘛又认错,你哪儿有错?”

“别说了,你先回去,别在这儿看着。”

“我不走,打我可以,打你就是不行!”

“无谢听话。”

“老祖宗我替红雪哥哥受罚!”

……

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,倒都争着要挨这顿杖子。别人还能忍得住,谢千寻性子直,觉得好笑就说了出来:“你们这有来有去跟演戏似的,是当着我们面秀恩爱打情骂俏吗?”

“别乱说。”花满天碰了自己大嘴巴媳妇一下,示意她看看老爹那阴得不能再阴的脸。

花老爷怒道:“花无谢你个孽障,在这里还不知避讳,是存心想气死我们吗?别听他罗嗦,把傅红雪带过去,即刻行刑!”

“爹,我们至亲夫妻还要避讳什么?唉,你们,你们不许动他……”

花无谢见四个强壮家丁又凑到傅红雪近前要架人,不由一把紧紧抱住了傅红雪,情急之下脑子倒转得快,另一份说辞脱口而出。

“哼,我知道,爹和老祖宗今天是非要打红雪哥哥不可了。也对,不打他打谁,他一个没根没底的,又来自异域,孤零零在咱们家。从前勉强算个魔教少主,现在也不是了。打他既出了大家的气,又不会给花府惹来麻烦。打便打了,他没有靠山,更没有当武林盟主的哥哥来打架撑腰,有几个魔教朋友也都是小毛贼轰出去就是。咱们花家数百年府第,贤德仁义的诗礼大族就要干这不亏本的买卖,不捡他这样的欺负可再欺负谁去?你们只管打便是!”

他嘴里说着,双臂却死死护住傅红雪不曾放开。

“无谢,你混说什么呢,咱们何尝是这样恃强凌弱的人家!”花夫人训了儿子一句,眼睛瞟向老祖宗和自家老爷。

母亲大人训人是假,有意帮忙是真。她暗夸儿子歪点子真多,这么一说便是想惩戒傅红雪也不能够动手了。

老祖宗当然听得明白,自己堂堂知书识礼长公主之尊,哪一回进庙不烧香,哪一次遇见乞丐不撒钱,怎么到孙子嘴里就成了倚仗强权、欺压弱小的恶人了。要照他这么说这个傅红雪还真打不得了,这个猴崽子在这儿堵着我呢!

花老爷也是气,混小子正经事没一样拿得出手,讲起歪理邪说偏就头头是道,要把平日这乱七八糟的心思用在学业上一半儿,恐怕也早成人了。

一时便将对傅红雪的火气都转嫁到了花无谢身上。

“好啊,他我们打不得,你是我儿子,我总动得吧?”

“只要别动红雪哥哥,想撒气我都接着!我挨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,反正皮糙肉厚,爹想打就打呗!”

二少爷还是嘴里张狂,仗着在府中受宠撒泼耍赖全无顾忌。

“行,这可是你说的。来呀,把这个逆子给我架过去,我今天不打到他皮开肉绽都对不起他!”

“哎呀,老爷你这是干什么,怎么又要打起无谢来了?他自小体弱更受不得的。”

花夫人真怕儿子受苦,花无谢是她的心头宝,几番求告不成竟当众凄哀哀哭了起来。

“正坤呐,这又何必,无谢的脾气你还不知道,跟小孩子动什么真气。”一听说要打孙子,老祖宗的情绪也转变了,再怎么说也是从小宠到大的,破一层油皮儿都会心疼。

“您尽管打我吧,不要责怪无谢。”成婚之前在大漠的时候,傅红雪也曾跟花老爷正面刚过几回。不过现在到底要叫一声父亲,他还是遵着礼数尽量恭敬,只想把这场惩罚转移到自己身上。

连城璧听刚才花无谢的话里提到武林盟主,也暗怨他又拿自己顶枪,本欲不管可又不忍瞧他真被暴打。见他和傅红雪这般,内心酸涩之中亦带了几分同情,便也起身和家中其他人一起为花无谢恳请宽恕。

花老爷只当耳朵堵住听不见,今天整顿家风的架势都摆上了,谁都不打如何收场。既然这混小子自找,那便便宜他了。

反正花无谢距上次挨打为时已久,最近朝中家里一片忙乱也没顾得上理他,现在越发放纵得不成体统,也该借此机会好好修理一番了。

不顾花夫人的哭求,不顾老祖宗和众人的婉劝,花老将军再次命令家丁把花无谢按到凳子上。

二少爷倒听话,一下都没挣扎。一边把着凳子腿运气,一边朝傅红雪挤了挤眼睛,示意他不用担心,自己什么事都不会有。

“老爷,不能啊!”花夫人泪湿了半条帕子,见花老爷亲自要打,已然高高举起了竹杖,不由再次哭告。

碗口粗的杖子停了一下,老将军狠狠心,重新调整了力度,这回当真结结实实落将下去。

“啊!”花无谢一声惨叫,傅红雪和连城璧同时心里一疼,暗怪老父亲这是对亲生儿子下了多重的手,还穿着骑射的甲胄都能给痛成这幅模样。

傅红雪是极少向人低头的,哪怕对方是花无谢的父亲,可是现在只要别再让无谢受罪,他是什么都可以去做的。

 他急切地叩头道:“老将军,父亲大人!我今日知错了,您还是打我吧,我绝无半句怨言。求您放过无谢!”

父亲大人四个字倒把花老将军叫得一愣,这还是傅红雪第一次如此唤自己。本要斥责他不准这样叫,可想想又觉得身为长者未免显得不够宽厚。儿子纳都纳进门了,承认不承认也是这么回事,有错处自罚他的错处,弄别的就是自己没心胸了。

于是便对傅红雪说:“你的事还没完,到一边好好跪着去。我教训儿子还轮不到你来管!”语调照旧严厉,但却默许了那一声父亲的称呼。

“是。”傅红雪只能应下,跪在那儿并不敢动,就怕花老爷恼了更加迁怒到花无谢身上。

花夫人早泣不成声,儿啊肉的叫个不停。

老祖宗也受不住了。“正坤,可不能下狠手呀,教训教训就行了。”

“老祖宗,我爹这是要活活把我打死。无谢死了不要紧,就是难过不能再侍奉老祖宗,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。您,您就当没我这个孙儿吧!”

二少爷忍着疼,又给适时添了把柴,弄得祖母老人家的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。

“逆子,还巧言令色不知悔改,因为你一个人前前后后引得举家不宁,我今天便打死了你省心!”

花老爷的话讲得实在是狠,把站在一旁的连城璧说得心中恐慌,只怕公爹会真要将花无谢怎样。

花无谢趴在凳子上,只感觉第二下竹杖带着风势已经朝自己扑来了。他抱着头又赶忙可劲儿大喊,不管怎样气氛要做足,要让花府上下都知道自己被亲爹打惨了。

一声闷响传来,从声音的程度感觉这力道应不轻。花无谢依旧在狂叫,不过奇怪了,怎么好像不太疼呢?是用力喊过后就会减轻痛苦吗?

“哎呀,城璧!”花夫人和老祖宗同时惊呼出来。

“公子,公子!”只见无霜又飞跑上前。

花无谢有点懵,大概把自己叫得脑子缺氧了。他用力甩了甩头才觉察出来,有人伏在了他背上,而这个人,是连城璧。

连城璧也是出于下意识,怕花无谢真有闪失情急之下就扑过去,替他挡住了这落下的第二杖。

花老爷没来得及收手,打下去才发现竟是打在儿媳的背上,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,也只能扔了竹杖和大家一起来看连城璧的情况。

这个结果是花无谢无论如何想不到的,傅红雪更是一惊。连城璧被无霜搀起来,告诉众人自己没事,又对花老爷说:

“父亲请息怒,不要气坏了身子,朝廷还离不开您,家中的事还是暂且放下吧。”

花夫人见他如此,知道这是个契机。便亲自扶花老爷回到座位,又示意两边下人赶紧把春凳和竹杖抬走。

花无谢滚下春凳,爬到祖母怀里撒着娇继续喊疼。老祖宗也不训他了,也忘了自己今天的初衷到底是要干什么,现在只顾拍着乖孙流泪,一边又埋怨儿子下手太重。

花夫人出面收拾残局。

“今日的事就这样吧,老爷罚的是,相信无谢他们也都长了教训。红雪,终归是你那些朋友行为不妥惹老祖宗动怒,既是由你而起你便到祠堂去跪一会儿静静思过吧。我们这样的大家,上上下下这许多人难免不磕磕碰碰,不论富贵王侯寻常百姓,治家相处之道都是一样的,容忍宽和才得兴旺。无谢,如今这府里就你们这一房接连有事,你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责任。你是夫君、是家长,不能再似小孩子由着性子胡来。小家和则大家兴,大家兴则国家盛,每个人都是其中一份子,莫要因为自己毁了国运家运!”

“是母亲,我这就去祠堂。”傅红雪懂得花夫人的苦心,不善言辞的他只能用行动来表示了。他怕花无谢再阻拦,行个礼转身就退出直奔了花府宗祠。

“我陪红雪哥哥去。”二少爷倒没说别的。

老祖宗心疼孙子还想阻拦,被花老爷挡下了。

“叫他去,他早该反省了。我统共只打了他一下,手上的力气自有分寸,他倒叫天叫地像要没命一般,就是故意给人看的。只会耍这些小伎俩,该用心的从来不见,还是打少打轻了。”

“老祖宗、父亲母亲,城璧也有错,让我也去祠堂罚跪吧。”

“孩子,你这又是何苦?”花老爷先不忍起来,今天失手打了连城璧本就愧疚,何况在花家长辈眼中这孩子始终是最委屈的那个,又怎舍得让他再去陪跪呢!

“母亲说得对,无谢这一房不和我们三个都脱不掉过错,那便让孩儿也同他们一起吧。”

连城璧走后,花夫人轻叹一声对老祖宗和花老爷说:“也罢,既然成了一家人,就让他们三口都去好好想想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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