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镜幻境

花府轶事——二少爷的齐人之福(1)

京城花府,世代簪缨,位高权重。最近又有一件大事将要发生,府中备受宠爱的二少爷无谢就快成婚了。

这是一桩御赐婚姻,风光荣耀无限。花家上下皆不敢怠慢,眼看婚期迫近,花府老祖宗同夫人便亲力亲为,张罗着布置起新房来。

新房就设在花无谢敞亮的小院,此时花夫人正指挥着仆人把很多贵重东西搬进房中,还不忘向老祖宗一一汇报。

“母亲您看,这是南疆的翡翠盘,这是西域的琉璃盏。都是跟着圣旨一道赏赐下来的,如今放在这婚房里,也是圣上给咱花家的体面。”

“嗯,不错。”老祖宗笑意满满。她忽然想到了什么,便问花夫人:“那架水晶屏风呢?是我当年从宫里带出的嫁妆,我一早叫人送过来的,放哪儿了?”

“哦,我叫他们摆在里屋卧榻的前头,雅致贵气正好适宜。我陪您进去看看!”

婆媳二人进了内室,只见周围有很多丫鬟小厮紧锣密鼓忙碌着。

“哎,宝柱,老祖宗给的水晶屏风呢?”没看见预想中的东西,花夫人问起儿子的贴身小厮。

“这……”宝柱有点不敢说。

“你快讲,去哪儿了?”

“二少爷让金哥他们给抬到湖心岛的栖雪阁了。”

“栖雪阁,湖心岛哪有什么栖雪阁?”花夫人很诧异。

“是少爷新取的名字,自己写匾额挂上去的。他说,湖心岛那地方以后就给那位红雪公子住了。”

“什么?简直荒唐!”老祖宗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。

“母亲,回头我叫无谢再给送回来,您别介意。您看,这儿还有……宝柱,这儿原先那个红木贵妃榻还有跟前的紫檀小茶桌怎么也不见了?”花夫人突然发觉屋子里少了许多值钱的东西。

“都,都叫二少爷搬到那边去了。”

“这无谢他是存心想气死我呀!”老祖宗握着龙头拐杖的手不住哆嗦起来,恼怒道:“自己正经新房不闻不问,还把这里的物件往外折腾,全拿着填补侧室,这说出去成何体统!”

“母亲息怒,都怪媳妇从小把他娇惯坏了,等成婚之后一定让老爷好好管教于他!”花夫人连忙劝解婆母。

老祖宗想了想又问:“那个傅红雪大婚时也跟着一起行礼吗?”

花夫人道:“本来是该按主次有个仪式的,可无谢说他同那傅红雪已对着大漠苍天结为伉俪。他们的婚典在前,不必再拜第二次,所以只让傅红雪直接进府就是了。”

“真是闻所未闻,都怨他爹,好好的非要带他去塞北受什么历练。结果历练没受着,倒领了个男人回来,还要死要活的,想拆都拆不散!”老祖宗一提起孙子的糟心事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
花夫人叹了口气:“哎,我们也是没办法,无谢的牛劲上来谁都劝不住,总不能真看着他去死吧!好在连府那孩子懂事大度,同意和傅红雪一齐嫁入咱家,要不然这场风波还不知怎么平息呢!”

“平息什么,我看日后怕是更得家宅不宁了!”老祖宗说了句实在话。

 

湖心岛,一幢雕栏画栋的两层楼宇上,正中新制的牌匾分外醒目。淡绿的底,内里镂刻暗金雪花纹样,三个行楷大字“栖雪阁”尽显了书写者的洒脱。

楼前院子里,一群男女仆役往来穿梭、洒扫休整、搬搬抬抬折腾得不亦乐乎。

大丫头阿黛喘着粗气从屋内走出,经过院中假山时听到有人喊她,扭头一看是同样当值的阿紫,正坐在石头掩映的台阶上招呼她过去歇歇。阿黛见没人注意,心想便索性偷个懒,于是凑上前同小姐妹聊起天来。

“阿紫你不知道,这一上午累死我了!光那张象牙床上的幔帐就换了八九回。二少爷总说不满意,最后选了个银丝纱里衬石青绒的让先挂着,还讲过两天热了再挑新的配。往日他那边正院儿的家具摆设,可从没见有这么上心过。”

“那能一样吗?我看如今这是要椒房专宠的趋势了!”听完阿黛的话,阿紫也同样瞪大一双眼,一副见所未见的表情。

她继续说:“我刚刚领着十来个小丫头收拾院子里的青云石砖地,咱们那位小爷倒叫一块块拿细绢布用手擦,直擦得照出人影才成。听说连老祖宗那边的御厨都调了过来,要在这头另起炉灶呢!咱家二少爷这是作得快没边儿了,他就仗着夫人宠他,只要他肯按圣旨完婚什么条件都答应。如今要把整个花府都翻个底儿朝天,不是我说,等老爷回来有他好瞧的!”虽然压低了声音,但可以听出阿紫对最近被支使得晕头转向有些小小的怨气。

阿黛点点头,不由问道:“让咱们少爷如此上心,那位傅红雪究竟是什么人呢?”

阿紫回答:“听说是魔教少主,有天人之姿,二少爷在北疆见了一面就神魂颠倒,找不着东南西北了。要不怎么寻死觅活的不娶进门不罢休呢!”

“哦,那日后咱们可要小心伺候了。哎你说,这位主子该怎么称呼呀?他毕竟不是正房,莫非要叫雪——小娘……”

“我看你敢!谁准你们这样糟践他!”

阿黛话没说完,就被一声厉喝吓了一激灵。抬起头,就看见自家少爷花无谢站在假山石前,气哼哼背着手,一张好看的脸上满是怒意。

两个丫头赶紧起身陪笑:“啊,二少爷,我们……”

“阿紫阿黛,我看我平时是太纵着你们了。现在不干活藏在一起偷懒,还背后乱嚼舌根,是不是找打!”许是真触到他的心尖肺管,向来温柔的二少爷也摆起了主人架子。

阿紫阿黛跟着花无谢多年,心中把他的性子摸得准准的,知他不过是一时板起脸,终归架不住三两句好话,便又解释又撒娇地说:

“哎呀二少爷,我们就刚在这儿坐了一小会儿,您心疼新主子,拜托也捎带疼疼我们。别人不说,您就看那边的金哥儿,搬东西搬得腰都直不起来了。我们好歹也是从小到大跟着您的,我们要是全趴下了,这往后谁来伺候您和新主子呢?”

一番话倒把花无谢说乐了,他缓和了口气道:“也对。那成,叫金哥儿也过来歇会儿吧。”

“嗳,谢谢二少爷!”机灵鬼金哥儿早瞄着这边的动静,听到主人发话立马放下手里的玉雕石墩子跑了过来,一屁股就坐在了台阶上。

倒腾了大半日,花二少爷也感觉到累了,他从前哪儿舍得让自己这么辛苦,不过这回为了最在意的那个人,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。

阿紫在石阶上放了个团花软垫儿,花无谢坐下来,金哥儿讨好地给他捶后背捏肩膀。

二少爷想了想,继续教导起他们:“刚才我说到哪儿了?称呼,对,以后你们怎样叫我就怎样叫他,不准用那些乱七八糟的破名词来侮辱红雪哥哥。要是再犯,我可决不轻饶!”

没等阿紫等人答应,这花无谢又看到了什么不满意的地方,忙不迭站起来。唯恐下人不周全,又面面俱到指挥起楼前楼后的事情。

“你们,把楼上的窗子都敞开,新油的红漆味儿太重,回头多点些檀香好好熏熏。……那边的药田千万别动,再找几个懂苗圃园艺的过来照管,那是医仙灵姑子客居此处种下的,正好给红雪哥哥调理身体用。……”

“二少爷,这是按您的意思设计的衣衫样式,我们已经分别做出了二十套。图都在这儿,一会儿就把成品送来给您过目。”府中的裁缝手拿图纸来向花无谢复命。

“好,就用这种红黑两色搭配的,红雪哥哥最喜欢。二十套哪儿够,至少要备下五十套,不能重样儿,都用最好的料子。你们不用心疼钱,到母亲那儿去取,或者找我大嫂要也行,就跟她说算大哥送我的贺礼了!”

看花无谢那忘乎所以的神情,阿紫阿黛和金哥儿相对撇嘴,心想二少爷这次是不是闹得有点出圈儿了。

“唉,宝柱呢?”料理完其他事,回头见平时的四大心腹缺了一个,花无谢不禁疑惑发问。

金哥儿说:“他还在您原先的院子,替老祖宗和夫人布置您大婚的洞房呢!”

“哟,他可真是有眼力价儿啊,知道见风使舵!那行,既然有老祖宗和母亲罩着他,他也不用再拿我这儿的月钱了,去那边讨好就够了!”

金哥儿闻言吐吐舌头,暗想幸亏自己提前跑了一步,没像宝柱一样被夫人扣下脱不开身。不然得罪了二魔王,自己就是一样的下场,他在心里很是同情了宝柱兄弟一把。

“你们都听着。”花无谢严肃认真地吩咐起来。“往后这儿才是我的院子,你们就都在这边伺候。你们平时跟我没上没下我不在乎,红雪哥哥更是个极随和的人。只是一样,要拿出比对我强十倍的心思来对他,我若是有听说你们拜高踩低或者在言语态度上轻慢了他,那可别怪我翻脸无情!”

“哪儿能呢,让少爷这么上心的人,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呀!”“就是!”……三个人赶紧不住地表达起忠心。

“二少爷,日后去正院儿的那位我们也是用和您一样的称呼吗?”金哥儿嘴欠,问了一句。

花无谢扭脸给他个大白眼,阴阳怪气说:“他的事我管不着,你乐意叫亲爹叫祖宗都随便,就是少在我跟前提他!”

“可是,夫人还让我告诉您,那头儿新房您总得去看看打个照面的。”金哥儿想起自己来时花夫人的嘱咐,还要往枪口上撞,急得阿紫直想拧他。

“你这么惦着那头儿,不如这月的月钱也免了吧。我偏不去!有老祖宗和母亲呢,用得着我操心吗?再说,那个所谓的新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!”

花无谢哼了一声阴着脸走了,可怜金哥儿白机灵半天,终是和宝柱一样没逃过被扣月薪的结果。

……

 

京城东郊,两男一女在为一个红衣黑刀的朋友送行。

“傅红雪,你是不是真想好了?你说你这么大人这么大本事,怎的反让那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小少爷骗得团团转呢!我早就告诉过你,喜欢就把他娶到魔教来。可是你,被他几滴眼泪几句酸话就哄得心软,竟然答应到人家家里去当……去当什么侧室!你说你堂堂魔教少主,委屈不委屈呀!”

“叶开,我看你还是别劝了,你现在跟一个完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是什么话都说不清楚的。”一名白衣男子手拿长剑,随意靠在路边的大石头上,微微笑着,嘴里嚼着花生。

“路小佳叶开你们不明白,无谢有他舍不下的家族和亲人,我不想让他左右为难。我不同,我本就是个孤儿,什么都无所谓,都可以放开。还有,以后不要再叫我少主了,我已经脱离魔教,一身轻松了。”叫傅红雪的人情真意切,缓缓说着。

“轻松,你轻松个鬼!”叶开暴跳起来。“本来寒衣教主已决定传位给你,你偏偏要闹这么一出,还非受了那离教的三百棍。你昏迷那些日子,没见人家翠浓一边衣不解带照顾你一边两眼哭成肿桃儿一样,到现在还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呢!”

“让她,让你们担心了。”傅红雪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嘴唇,看了一眼身在远处的绿衣女子。他说:“那日行刑的弟兄们全手下留情,其实我什么事都没有,只是躺了两天罢了。不和你们多说了,无谢还在等着我,我约好今晚定去找他的!”

“哎你们瞧他还等不急了,就这么重色轻友,上赶着要把自己嫁过去!我半天的苦口婆心也不知道你听进去几句?花府那么大的宅门,一个个长了毛比猴都精,就你这直肠子一根筋,到了那儿还不晓得怎么被人算计呢!你为他花无谢做出的牺牲可都得跟他说清楚,他要是敢对不起你,我们几个活吃了他!咱们不是少主还照样是兄弟朋友,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就来找我们,放心,有人给你撑腰!”

“姓叶的你罗不罗嗦,我都嫌你烦了,没看见人家着急要走吗?你快放他去吧,什么事得自己吃了亏才能真正明白!”与叶开不同,路小佳只在一边不轻不重说着风凉话。

“你们保重,我告辞了!”傅红雪冲叶、路二人一抱拳,又特意朝翠浓的位置鞠了个躬,然后飞身上马,纵马如飞,向着心中的幸福奔驰而去了。

“人送走了,咱们回魔教吧。”路小佳吞下最后一颗花生,伸了个懒腰对叶开说。

“回什么回,这个傻子没法叫人放心。先不能走,在京城的分点守几个月,观察观察再说!”叶开都觉得自己就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妈,为了某人的终身幸福简直要操碎了心。

“还看呢,人早没影了!你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!”路小佳经过翠浓身边,故意伸出手在她凄凄怨怨的目光前晃了几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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