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镜幻境

雨落潇湘花溅泪(中)

无良狗血脑洞,虐二花,灵感来自于元杨显之杂剧《临江驿潇湘夜雨》。

一开始想要一发完,上次说是上下,这次变成了上中下,下回能不能完结我也不敢保证。

废话结束,上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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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雨秋风,愁思无限。廊檐下点点飘零的水线也恰似飘零的人儿,孤立无助,惨淡凄寒。

腹中传过搅绕的钝痛,想必这一路颠簸加上棍棒磋磨,小小的生命也是经受不起。孩子,你不能有事,你现在是爹爹唯一的希望了!

花无谢向掌中呵了两口气,想搓热双手再去捂一捂肚子里的那根小苗。可他经历了丞相府地牢的重重私刑,沈璧君妒火熊熊哪会轻放过他。除了皮鞭,拶子竹签也早给上了个遍,往日这两只修长白皙的手现已是皮开肉裂残破不堪了。

花无谢咬牙忍住疼,还是尽力摩擦出了一丝温度,他紧紧按上小腹,万般苦楚之下却是笑了。

“宝贝不怕,放心有爹爹在,你一定能平安降生,长高长大的。”

一时间思绪又飘渺起来,仿佛又回到那个温馨的小木屋,仿佛又看见小窗下一双紫燕在呢哝低语。

“无谢,你现在是我的人,我们回去就成婚。我娘早等不急了,你给他多生几个孙子吧。”

“城璧哥哥,你真坏……我不理你了。”

“唉,哪能不理自己夫君,以后你想甩都甩不掉,我就这样一辈子赖着你缠着你!”

……

“妻子,我连城璧的妻子从来只有沈璧君一人。你又算什么,我根本就不认识你,想冒认官亲吗?”

“把这个叛臣之子给我拿下,打入大牢严刑审问!”

“出去不准信口乱说,否则,我要你死!”

……

人心会变得这样快吗?我们从木屋分别仅仅两月光阴,这两月之中却是经历了天地巨变。沈家司马家联合翻出萧氏旧案,护国将军花府一夜被抄,全族人都沦为阶下囚。

我在父兄的帮助下冒死逃出,带着他们的希望去找你。可见到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红绸,是城璧哥哥做了沈相府的娇婿。我不相信这一切,冲到你面前要你亲口告诉我,迎接我的就是陌生凶狠的眼神和更加狠戾无情的皮鞭。

连城璧,你当真是把我打醒了。

你赐我一身枷锁,将我流放潇湘。可叹我残躯孕体受尽颠沛坎坷,如今我只恨自己看错了人,只恨对不起尚在危难之中的花家全族。父亲、大哥、老祖宗,你们在哪儿,无谢好想你们!

 

雨似是更大了,蒙蒙雾气遮盖了整个天地,就像哀怨的人儿般如泣如诉。花无谢想着、哭着,终是太累了,含着泪水在这凄风苦雨中渐渐睡去。

梦里亦是噩魇不断,一会儿是家人被斩首的血腥场面,一会儿又是连城璧无比绝情的目光。

“城璧哥哥,不要,不要这样对我!”花无谢惊叫一声骤然转醒,眼前还是萧瑟的风雨和无边无际的水雾连天。

 

“吵吵什么,不是不让你们出声吗?里头大人都听见了!”驿丞一脚踢上解差的屁股。

解差睡得实,半天才缓过神儿。他爬起来给驿丞连连鞠躬,又问花无谢:“刚才是你喊的?”

花无谢费力站起身:“对不起,是我一时梦魇惊叫出来,害大哥受连累。你只管如实回禀,有什么过错我一个人承受。”

解差叹了口气对那驿丞说:“犯人做噩梦叫嚷了两句,不过这梦里的事他自己也管不了不是。再说他全家遭难满肚子的委屈,又一身伤口疼痛难忍,心里凄惨在所难免。麻烦您给里头递句话,大人不计小人过,放了我们这遭吧。”

驿丞甩下袖子转身进去,很快又回来了。

“大人被闹醒了,要亲自审问这犯人,你们进去回话吧。”

 

满怀忐忑走进贵人下榻的屋子,花无谢将头埋得极低。他顾不得身上病痛,尊礼数艰难跪下双膝,缓缓叩拜说:“人犯参见大人,微贱之体搅了大人休息实在有罪,我甘受责罚绝无怨言,只求大人宽宥不要迁怒他人。”

“你抬起头来。”上面这声音不很严厉,却还有种莫名的熟悉。

“有罪在身不敢抬头,恐污了大人的眼目。”

“且恕你无罪,抬起头来。”

“多谢大人。”

谁料抬头的一瞬间,却惊动了两颗心。

“你是,你是无谢!”

“衡……衡哥哥……”

被叫做衡哥哥的人猛然来到花无谢身前,毫不介意他一身褴褛狼狈就将他紧紧搂在怀中。

“无谢,真的是你!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,我找你找得好苦!”

“是衡哥哥……真好,我还能见到你……”

在遇到了久违的故人之后,花无谢依旧高烧的身体彻底泄力,颓然昏倒在那个结实的臂弯里。

 

谏院御史齐衡,乃花无谢自幼同窗好友。他们两家关系亲厚,二人可说是相伴长大的总角之谊。

现在,齐衡把昏迷的花无谢安置在床上,急命解差打开镣铐,又叫驿丞去找郎中。

他用干净的毛巾蘸了温水轻轻擦拭花无谢的身体。当褪去囚衣看到遍布的淤青深紫,看到那一条条怵目惊心仍还在淌血的伤口时,他已难过心痛到浑身颤抖,通红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。

“他犯了什么不赦的大罪,要受如此虐待!”

旁边的解差胆战心惊,恨不得把木枷和锁链一股脑儿全都挂在自己身上,他磕头如捣蒜说:“小人接手的时候便是这样。我,我也是脾气急,在路上见公子走得慢恐怕耽误时辰,猪油蒙心向他挥了几下棍子。小人该死,就让外面打雷劈了我这双贱手!我要是知道公子是您的朋友,借我一百个,哦不,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呐!”

“衡哥哥,你不要怪解差大哥,他也是职责所在。是他好心为我开枷带我到此歇息,我才能遇见你。多亏他今日全心照顾,不然无谢还不知会怎样。”却是幽幽转醒的花无谢在替解差讲情。

“哎呦公子,您真是宽宏大量,您好人必有好报,一定会沉冤昭雪的!先头是我狗仗人势对不住您,您就打我一百棍子出出气吧!”解差对花无谢倒是铭感五内。

齐衡懒得理他,叫他站在一旁。花无谢见有郎中为自己看伤诊脉,忽然想到了什么,担忧地问:“孩子,我的孩子怎么样了?”

“公子放心,您身上虽伤处不少,几日来不得医治有溃烂发炎的迹象。不过万幸腹内孩儿坐胎极稳,小动了些胎气尚无甚大事,日后好生调养着便罢。”郎中如实禀告。

“孩子,无谢,你有了他的孩子!那他……”

面对齐衡的关切,花无谢只觉万千心酸不堪言说,他痛苦地转过脸去,一任泪水打湿衾被。

倒是解差将无谢种种遭遇向齐衡说了个清楚,齐衡的双手将要攥出血来,书卷文雅的他此刻竟也生出了挥刀杀人的想法。

连城璧,你知道我有多爱无谢吗?我和他青梅竹马共同长大,你是后来走进他生活的,可他却一心爱上了你。我只想要无谢幸福,所以忍痛离开成全你们。可是你,你竟然这样对他折磨践踏,把他的一片痴心踩在脚下!

我好恨呢,我恨我自己,恨我当初不该轻易放开无谢,让他错投进你这衣冠禽兽的怀抱,致使他如今伤痕累累受尽屈辱作践。这都是我的错,是我对不起他!

齐衡拉起花无谢的手,小心吹着上面大大小小的伤口,又生怕因为自己的动作再弄疼了他。齐衡将这手轻轻贴在脸上,柔声说:“无谢不哭,以后有衡哥哥在,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
他暗暗告诉自己:这一次,我绝不再放手了!

 

解差回去向连城璧复命,只说花无谢被御史齐大人中途留下带走审理。

“此事就到这里,你不必声张,这趟辛苦了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怪罪与暴怒,还被道了声辛苦。解差擦擦额头的冷汗,也很奇怪这位相府姑爷的性情。

他走后,连城璧望着遥远的方向若有所思。齐衡暗中追查萧家旧案必会途径潇湘。无谢,希望你今后安好,就继续恨我、彻底忘了我吧!

 

八个月后,花无谢在齐衡的一处别苑里生下个女婴。

因着心绪郁结,又旧伤未愈,生产时异常艰难。

胎位不正,产婆愣是推着肚子给扭转了过来。花无谢疼到周身欲裂,四肢百骸仿佛都不是自己的。他如同在水里火里煎熬,硬是拼着一口气尽全力把孩子娩出体外,而后便人事不知血崩昏厥了。

他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要让孩子健康康来到这世上,平安地成人长大。他的孩子身世纵然凄苦,但也该有响当当活在世间的权力。

他做到了,牢狱里的酷刑,押解路上的冷雨,都没能击垮这个小生命。她是这么顽强,就像忍辱负重辛苦孕育她的爹爹一样。

整个产程齐衡都陪在花无谢身边。他先是在房门外焦急踱步,后来听到花无谢全没了声息,更不顾众人的阻拦闯进房去。齐衡紧拉着花无谢的手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,竟奇迹般地把他唤醒了。在齐衡的陪伴鼓励下,婴儿的啼哭终是有力地响起,齐衡也出了一头的汗,手被花无谢掐得生疼却似毫无知觉,只连连冲他说着安抚的话语、露出憨憨的笑容。

花无谢把自己的姓给了孩子,为她取名花雨。他忘不了那个阴冷的潇湘雨夜,恰巧孩子出生那天外面也在下雨,不过这一次下得是艳阳雨,人心也总是会晴的。

 

齐衡常往别苑跑,平宁郡主几次为他议亲他都断然拒绝。久而久之人们便传他迷恋声色,私自养了个外室。花无谢身份特殊,他的行踪齐衡从不敢向旁人泄露,便索性默认了坊间传闻,担起这不尊母命行为浮浪之名。

 

生产后的第八天,用过早饭花无谢独自歪在床上逗弄着花雨,齐衡出门料理政务去了。

齐衡是心思细腻之人,早安排下两个稳妥的老妈子照管花无谢月子,近日他的身体还算恢复得不错。

可没过多会儿,却见打理别苑的小厮不为慌慌张张跑进来。

“公子,大事不好!郡主,郡主娘娘到了!”

“啊!”花无谢也是一惊。想着须起身相迎,但未及披衣便有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掀帘闯入,不管不顾硬生生将他拖拽到地上。花无谢没有防备,膝盖咚地一声砸在了硬砖地面,痛得他忍不住呼出声来。

“妈妈们轻些,公子可是小公爷要紧的人,弄伤了不好交差。”不为提醒这几个老妇,只怕她们下手没轻重,让花无谢再遭殃受罪。

“我倒看看,什么人这般金贵,竟碰不得!”钗环晃动,平宁郡主的大驾怒冲冲来到面前,吓得不为再不敢出声。

平宁郡主自幼生长在皇宫,地位尊荣无比。齐花两家从前亲密,花无谢小时也曾唤过姨妈。不过他想到现今花氏一族皆获罪流放,自己身份尴尬,同往昔不可同日而语。恐僭越招祸,也只得慌忙依规矩跪好,俯身扣下头去说:

“郡主娘娘金安!小民未曾远迎多有冒犯,还请娘娘恕罪。”

平宁郡主半天没给回音,由他未出月子的虚弱身子趴在冰凉的地上,待许久后方对两旁侍从道:“把他的脸扬起来我看。”

花无谢又被人拽起,一个领班侍女粗暴地托住其下颌。平宁郡主看到这张脸,胸中的怒意不觉更甚。

屏退了左右,平宁郡主道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花无谢。亏你还和衡儿是旧相识,竟然坑害他!他为你坏了名誉,同父母家人生分。你这样罪臣之子逃犯之身赖在他身边有何居心?是要他丢了前程再丢性命吗?今天不要怪我心狠,衡儿被你迷惑一味糊涂,我这做母亲的却不得不计较,索性帮他处置了你!”

平宁郡主最恨勾引自己儿子的人,何况花无谢藏身此处若张扬出去,齐家更会受牵连。往日的交情且顾不得,多事之秋也只能自保平安了。

花无谢知齐衡纯孝,可他如今为了自己一直不肯成亲,还违逆郡主之意,自己倒真成了引起他母子不和的人。因此心中也是愧疚,想着让郡主在自己身上出出气也好。于是并不分辨解释,仍老老实实跪着听训。

平宁郡主见他一副柔弱样子,松绾着头发只穿里衣跪在地上。莫说旁人,就是自己看了都觉楚楚可怜,那自家儿子又如何能对他不动心,不被他挟制住呢?

这样的祸害决不能留,郡主眼中寒光直视着花无谢,对外面的人厉声吩咐:“将这下作狐媚子拉到院子里去,找几个有力气的人,即刻乱杖打死!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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